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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傳奇:五月天歌聲似狗屎。其實大家長相似民工!
鳳凰傳奇主唱評價五月天:唱得跟狗屎一樣 樂壇快訊 南方人物周刊 2014-05-29 09:35 在與孔雀唱片續約後的半年里,鳳凰傳奇幾乎消失在公眾視野。其宣傳公司百人娛樂在2014年一共只發過4條微博。2014是兩位成員的休息年,主唱玲花的預產期是7月,而曾毅的孩子也將在10月出生。出道10年,這是他們最放松的時間。 從年齡上看,鳳凰兩位成員的結婚生子時間都不算晚。“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想,反正我覺得人到了什麽年齡就該做什麽事。”在北京東三環邊的一處寫字樓的百人娛樂CEO—也就是丈夫徐明朝的辦公室里,距離產期不到3個月的玲花慵懶說道,她兩手搭在沙發的靠背上。過去幾年間她平均每年商演100場。 “已經推掉了很多。現在有規矩:演出地點距離機場不能超過100公里,必須有高速。”徐明朝說,“只要他們願意,這個數字可以達到1000—早中晚各演一場。”孔雀唱片藝人總監龔華透露,最高峰的時候,鳳凰傳奇曾經一個月里唱了25場。玲花精力過人,是圈內公認的工作狂。她談吐放松卻神情疲憊,素顏暴露了過往高頻度奔波和演出濃妝摧殘留下的痕跡。玲花表示年齡是她忌諱的話題,因為她已自認是“高齡產婦”。 在北上廣深之外的中國絕大部分地區人們的觀念中,34歲生育確實已屬高齡。但在距離北京CBD幾公里外的一個娛樂公司,玲花的這番言論還是讓人感到恍若隔世,在這個年齡未婚未育的演藝明星大有人在。兩年時間里我跟旁人聊起玲花,聽到的一個共同說法是,“她好普通啊,沒覺得很明星的樣子。” 遵照玲花的意願,采訪當天的晚餐他們夫婦帶著百人娛樂的幾個員工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普通拉面館。出公司前,玲花嫻熟地戴上淡藍色的一次性口罩,並有意識地站到電梯左邊靠里的角落。其他人則心照不宣地與她保持著一定距離。她確實沒有引起陌生人的註意。後來到面館門口,她從副駕位置下車就沒再戴口罩,嫻熟地指揮徐明朝將他們的寶馬車泊入路邊停車位。 2013年4月30日,鳳凰傳奇北京工體演唱會。徐明朝脖子上戴了個最高權限的通行證,滿場轉悠,中間還出去買了張1280元的黃牛票。“每次演唱會我都會買,”他說,“然後把它們鑲在鏡框里掛家里墻上,收藏起來。” 根據徐明朝透露的數字,這場演唱會的觀眾數大約在兩萬五六。他說半年前汪峰(微博)(微信號:wangfengmusic) 在這里的演唱會也這個數。我曾擔心鳳凰傳奇的聽眾是否有消費演唱會的習慣和能力。畢竟演唱會是歌迷對偶像的近距離頂禮膜拜,而我們這些在KTV亂唱《最炫民族風》的人是不會買票看鳳凰演唱會的,難道要讓跳廣場舞的大叔大媽們去買票麽?鳳凰傳奇有自己的粉絲嗎? “你說得對,鳳凰沒有粉絲,只有受眾。”徐明朝回答。跟鳳凰傳奇可以比對的是五月天,後者演唱會的狂熱跟鳳凰工體現場的平和對照明顯。徐明朝曾特地到重慶看五月天的演唱會,“任何人都想朝五月天的方向走,但做不到。他們賣的是理想,是青春。那是一個神的存在。” 一次頒獎典禮上,鳳凰傳奇和五月天分別拿到內地和港臺最佳組合樂隊獎。鳳凰傳奇彩排完,五月天接著登場。玲花看完後評價:“唱得跟狗屎一樣。”徐明朝同意妻子的看法,“這是實話。但五月天的歌迷已經覺得唱得如何不重要了。我當然想走那個路,但我走不了。華人地區只有一個五月天,20年內沒有人能超越。” 這很矛盾。徐明朝認為鳳凰傳奇不能走偶像路線,卻又覬覦偶像對粉絲的控制力。“我說鳳凰是內地現在受眾量最大的一個組合。什麽叫受眾量大?就是我們的演唱會來兩萬歌迷三萬歌迷都是正常,我們發一張專輯、一支單曲,一個禮拜的試聽量超過5000萬,這個數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驚喜了。你要知道一線歌手,他們正常的量是一個禮拜差不多500萬,是我的十分之一。” “這件事並不說明鳳凰傳奇火,因為我聽你的歌不代表我就追你的星。我再舉個例子,比如說鳳凰傳奇現在從機場走出來,我們推著車很自然就出來了。剛才玲花要去看牙醫,大街上走也沒人找她簽名。你看這桃子是她吃的,”他隨手抓起辦公桌上一個裝著油桃的塑料袋,看起來應該來自某家超市。“就一普通人,我一直強調玲花曾毅都是普通人。商演現場你可以看到鳳凰傳奇跟別的藝人有什麽不一樣,粉絲效應就是一萬個觀眾有兩百個尖叫,然後那九千八百個人把他們當傻逼;公眾效應就是你一出場這一萬個人全是尖叫,區別就在這兒。我們不要前者要後者,你擁有了一萬個人對你的音樂熟悉之後,你就會發現那兩百個你根本不需要了。” 玲花的微博粉絲量為53萬,在明星中這個數字不算多。曾有人來問徐明朝要不要買粉,他拒絕了。“我們不需要買粉充門面,因為她是我老婆,她不需要像其他藝人那樣跟老板匯報業績。”徐明朝說,“她只需要做兩件事:一個是有舞臺,第二有歌唱。當然我們也要商演,得賺錢。除此之外其他東西都跟我們無關。你可以去查查,從去年演唱會之後我們基本上連新聞稿都不發了。我們從來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炒作。有人問我,你們公司現在也不做宣傳,這麽多人在幹嘛呢?我說我們組織大夥看別人發新聞學習呢。” 徐明朝的底氣在於他對鳳凰傳奇狀態的判斷。他認為鳳凰傳奇在擁有眾多傳唱度較高的歌曲的今天,兩年內沒有動作觀眾也不會忘掉他們。百人娛樂現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籌劃鳳凰傳奇年底到明年的全國巡演。徐明朝認為演唱會是當下的重中之重,雖然他們不是偶像歌手。他們的第一場演唱會是2009年的北京展覽館劇場。當時還沒有《荷塘月色》,《最炫民族風》也剛剛推出,還沒有紅。這一年薛利平見到徐明朝,告訴他鳳凰傳奇應該可以開演唱會了。 薛利平是玲花的鄂爾多斯老鄉,他的公司羅盤文化曾操作過汪峰、宋祖英、楊坤(微博)(微信號:yangkunmusic) 等人的演唱會。 “我們做過市場調查,鳳凰傳奇當時就已經家喻戶曉,大街小巷都在放他們的歌,手機鈴聲下載也很大。好多幼兒園小孩學跳舞的歌也是鳳凰傳奇的,傳唱度和流行量是很高的。”薛利平說,基於鳳凰的聽眾群體的特殊性,他們增加了家庭套票的份額,3張380元的賣1000元。 2012年,繼北京的北展和奧體之後,鳳凰傳奇在深圳、太原、杭州和武漢四地舉辦過巡回演唱會。“去年4月30日進工人體育場,這對內地藝人是了不起的挑戰。因為它4萬個座位,你沒有一定實力,歌曲沒有積累起流行的量,一般歌手是不敢碰工人體育場的。內地藝人里,現在也就汪峰和鳳凰傳奇有這個票房號召力。”薛利平說。 在順利拉到王老吉的冠名贊助後,徐明朝和薛利平一度認為鳳凰傳奇的工體演唱會能沖到1000萬。離演唱會20天,他們意識到勢頭可能不太樂觀,“票房起不來,”徐明朝說,“正常演唱會票房會在倒計時20天時從每天20萬到30萬40萬往上拱,但我們票房一直就那樣。”他分析了幾個原因:蘆山地震;北京H7N9病毒;還有團購票受到政策影響。 票房最終沒有沖到800萬,但薛利平仍表示“總體滿意”,他說演出界受到“中央八項規定”的影響是普遍性的。薛透露,在他以前所在的票務公司,演唱會門票中近一半是團體票,“好多國企、事業單位都是拿支票來買票。這個規定殺傷力很大,去年劇場的演出縮水三成吧。” 薛利平扳著手指頭跟我們數了數華語樂壇能進體育場開個唱並且能盈利的歌手:香港的劉德華陳奕迅張學友,臺灣的周傑倫阿妹五月天,再加上孫燕姿(微博)王力宏(微信號:wlhmusicman) ,內地的汪峰和鳳凰傳奇。“論票房,鳳凰傳奇在這10人里可以排到五六名吧。”薛利平說,“但鳳凰有個特點是其他藝人沒有的。他們到二三線城市,票房會更好。因為他們的歌曲在農村地區傳唱度特別高。你走到二三線城市,大街小巷放的都是他們的歌曲。” 徐明朝在2012年巡回演唱會前也做過調查,他發現二線城市的文化市場非常匱乏。“你看他們的朋友圈,展現出來的除了日常的生活雜事、秀自己的奢侈品之外,會發現他們認為看演唱會是個很時尚的事情,包括拼盤(商演)。所以一些具備經濟能力的人願意去看演唱會。” 2012年12月,鳳凰傳奇在太原連開了兩場演唱會。百人娛樂的企宣壁虎描述了那場失控的慶功宴:
演唱會是大活兒,一百多號演職人員,一定會擺一二十桌,吃個宵夜。山西慶功宴是最亂的。平常我們包一個大廳,在場就是服務員,看熱鬧的保安、廚師,遠遠偷拍兩張,這很正常。山西那場控制不住,服務員廚子保安,酒店中高層,加上所有工作人員的親屬及姑娘小子一大串,大爺大媽一大片,你看著都不知道攔誰。坐下來吃飯,就跟動物園一樣一圈圍滿了。我說這怎麽吃啊,根本吃不了。藝人一到場,當地領導、老板啊,有頭有臉的人,就都跑到主桌那拍照,所有人都圍上來。 主桌藝人吃飯,我們就在外面攔那些照相的,一路攔了40分鐘沒停。所有人都亂了套,酒店各種工種制服你都能看見,他們物料準備特別充足,單反超過20臺,還有當地電視臺的攝像機兩臺,還有專業攝影師,紮小辮子、穿馬甲的,兩三位。天啊,那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場慶功宴,藝人敬酒他們就開始拍,藝人喝酒他們也要拍,我們說不合適,各位高擡貴手,非要拍。我們全公司都在攔,老板就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到最後把當地的客戶敬完一圈,我們都沒吃飯呢,老板說換地方!我們自費又找了另一家地方,包了15桌。這邊慶功宴就等於放棄了。 4月8日薛利平接受采訪的當天,徐明朝正與他敲定鳳凰傳奇2014年下半年即將啟動的全國20個城市的巡演合同。 “不要以為一線歌手不屑在小地方開演唱會,他們也有想去的。藝人是演唱會開得越多,越證明他有價值。”徐明朝承認,薛利平的這套“演唱會價值論”影響了他。在鳳凰傳奇的休息年里,除了7月推出新專輯外,徐明朝的工作就是敲定演唱會的各種細節了。 “開演唱會真的會上癮。藝人上癮,主辦方也上癮,跟錢一點關系都沒有。”徐明朝說,“鳳凰傳奇演唱會每場凈利潤都比商演高,但你的付出太多,商演兩三首歌,我們稅後70%算,你就拿70萬;演唱會你彩排加演完一場下來,你拿100萬,可你這個得唱兩個小時。” “沒開過演唱會的藝人是上不了一線的,”徐明朝認定這是藝人進階的必經之路,“你要站在自己的舞臺上面對你的觀眾,你要經過市場的檢驗。一個體育館一萬張票全賣出去,主辦方告訴你演唱會這場爆了!你站在舞臺上充滿自信地把這場唱完,然後再回來感謝觀眾,慶功宴喝完酒,第二天醒過來,回想昨天自己做的這件事情,你就會發現你的信心,內心對自己的認可,它是任何人都不給不了的,你會覺得自己沒有白活!” 徐明朝快人快語的行事風格跟保守低調的陳仁泰恰好形成鮮明對照。孔雀唱片藝人總監龔華將其總結為“北京人和廣東人兩個世界的差別”。接受本刊采訪時,雙方都不避諱在鳳凰傳奇發展方向上的巨大分歧:徐明朝主張鳳凰大搞演唱會,孔雀卻認為商演才是當務之急。 早在2009年鳳凰傳奇第一場演唱會時,陳仁泰就明確提出反對。徐明朝把他請到北京—那是陳10年里惟一一次因鳳凰傳奇來北京。彩排時兩人打過一聲招呼,演出結束的慶功宴陳仁泰沒有參加,徐明朝喝到大醉。次日陳仁泰獨自回了廣州。 陳仁泰兩度拒絕了本刊記者的采訪。我去孔雀唱片公司,龔華稱當天陳的“胃不太舒服”。在我們聊了3個小時後,他表示願意再幫我爭取一次。第二天上午我等到他的短信,“今天他的胃和心都不大舒服,真的很抱歉!” 離開順德前我得以參觀陳仁泰寬大而略顯簡陋的辦公室。陳的辦公桌上很整潔,一臺乳白色的計算器格外醒目。兩位女助理的座位分列於左右斜前方,非常對稱。 前一天下午龔華在公司的會議室接受了采訪。公司成立以來出版的所有音像制品,鱗次櫛比陳列於CD架上,像音像店里那樣擺放。相較於會議桌上的那些塑料花,CD架上神態萬千的封面人物倒顯得生氣勃勃。 龔華一直強調孔雀是個務實的公司。務實的意思是,孔雀只按照市場的需求定制產品,比如在專輯制作上節省成本。務實還代表一種對市場需求的洞察:他們認為中國現在欠缺一種適合大眾的男女搖滾組合,這是個商機,但他們尚未找到合適的人選。“如果我們把握這個機遇,那就是獨一無二了。”龔華說,“商業操作就是要掌握先機,市場上沒有這種產品,你一做出來馬上就會升上去。” 孔雀對詞曲作者的選擇不拘一格,只要被陳仁泰的耳朵相中,任何人都可能成為公司的簽約作者。換言之,孔雀也不會迷信或依賴某個作者。張超和他的繼任者於瑞洋被陳仁泰選中時,都還是二十多歲的音樂界無名小輩。我提到於瑞洋的作品跟鳳凰以往的風格似乎有斷裂,龔華表示對這位作者長遠看好,但他的理由稍顯怪異: “目前我對於瑞洋還是有期待的。因為我見過這個人,看到這個人腦門啊,很大。可能現在在積累經驗吧,他還年輕。” 跟徐明朝操作演唱會的豪華陣容相比,孔雀唱片在鳳凰傳奇的專輯制作上顯得有些過於節儉。龔華也承認,鳳凰傳奇的專輯制作粗糙是事實。“站在專業角度,確實沒有做到很細膩。我們現在做的音樂電子合成的比較多,偶爾有的地方拿真樂器做間奏,突出音樂感,這種還比較少。如果全是真的就很昂貴,從成本角度考慮不會去做。再說了,就算你真這麽做,老百姓也聽不出來,專業的人才知道真假。” 樂評人王小峰認為鳳凰傳奇在音樂制作和編配上“不是特別講究”,但他覺得可能故意為之。“越簡單,大眾越容易接受。我覺得至少鳳凰傳奇這點是很誠實的—我就做這樣的音樂,你願意聽你聽,不願聽你就別聽。”他認為鳳凰傳奇代表中國流行音樂制作水平的平均值,“高了之後是崔健、羅大佑,但比鳳凰傳奇低級的東西多了去了,包括那些玩搖滾的。可能有一堆還不如鳳凰傳奇呢。” 王小峰知道鳳凰傳奇在樂評界乃至精英話語里不受待見,但他認為鳳凰傳奇是“誠懇的”。他將大眾文化比作由河湖草木構成的一個森林系統。“這個森林有一千棵樹,可能有好幾十億草。鳳凰傳奇只是給草提供營養的,他本身沒有錯。精英階層指責給草提供營養的人不對,‘你很低級’。但他忘了沒有草就沒有樹,也就沒有一個完整的生態。所謂藝術或者高端的東西是不能孤立存在的。”王小峰說,“美國的生態非常完整。但我們到今天其實根本沒有出現森林,大眾文化的氣候還沒有完全形成。中國進入現代文明沒幾年,三十多年你有什麽啊?你就這麽剛被燒過的土地上開始長出幾棵草來了。” 王小峰將鳳凰傳奇遭遇的冷嘲熱諷解讀為“中國人的劣根性”。“為什麽給鳳凰傳奇起一名字叫農業重金屬?其實是帶著一種瞧不起、蔑視的諷刺,然後證明自己不聽那個。中國人是這樣,在還沒有學會瞧得起和瞧不起的時候,就先學會瞧不起。這個特別糟糕。”他繼續表達對國民性的批判,“很多人判斷東西,不是說從真正打動你的東西去判斷,都是去看別人臉色—他不喜歡,我也不能喜歡。但我覺得聽鳳凰的人恰恰沒有太多的私心雜念,這點非常難能可貴。它能給我帶來某一種感受和滿足,夠了就OK了,他沒那麽多的想法,說我要找他簽個名,拿個熒光棒什麽的。那個我覺得才是一幫傻逼呢。” 鳳凰傳奇的演唱會上也有人揮動熒光棒,而且找玲花曾毅要簽名的人肯定也不少。當然更多的聽眾只是在他們的手機、電視和各種不明音源中欣賞鳳凰傳奇的歌聲。鳳凰的歌何以聚攏起如此多的“受眾”?因為他們的歌詞感人至深?從演唱會現場那些歌迷的反應中我們可沒看出來。 樂評人李皖直言鳳凰傳奇是“二流樂隊”,“你是個藝術家,水準在於你有多大的質量、有多少內容、精神高度—他什麽都沒有啊,這個樂隊有啥呢?我覺得這個樂隊就是兩個嗓子,兩個表演者。但這兩個人有什麽內涵呢?代表了什麽價值或者這個時代意趣呢?我覺得他基本上是一個很低的東西,即使不趨近於零,內容也很少的。它不能給你更高的期待,靈魂需求的東西。” 王小峰也表示他不會喜歡鳳凰傳奇的歌(幾乎所有外圍受訪者都這麽說),但他對鳳凰的評價似乎更溫和一些。“音樂傳遞給人最直接的一個東西就是,讓你OK、聽著舒服就完了。”王小峰說,旋律是音樂傳達情感的重要部分。“這絕對是一個本能,或者說藝術欣賞能力。他以前聽過各式各樣別的音樂,形成他對音樂的理解。這樣的旋律聽多了,在大腦里會形成一個隨時會被喚醒的記憶。鳳凰傳奇那種很中國化、很讓我們熟悉的調子,一定是受眾多少年前聽過的。鳳凰傳奇一出來的時候,他會覺得好像在哪兒聽到過。其實沒有,是記憶在起作用。鳳凰傳奇在他能理解的範疇之內,就接受了,OK了,然後這些人形成了今天中國的大眾文化。” 對鳳凰傳奇的鄙視反映在我們對專家的約訪中,很多人在電話里直接拒絕了。不過也有例外。在北京師範大學一次關於鄉土社會的講座之後,我詢問主講人之一張檸教授對鳳凰傳奇是否有興趣,他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同樣,張檸表示自己並不喜歡這個組合,“它沒給我任何意外的東西,也沒有觸動我內心深處自己難以覺察的東西。但是它存在。” 張檸認為鳳凰傳奇的審美趣味有3個元素:遊牧民族的賽馬節奏;基於農耕文明的審美情感,比如對飛鳥、天空、月亮,包括花草等自然意象的贊美;“這兩個東西加上他的簡單的朗朗上口的旋律,普及程度非常高。” “但如果是單純的歌頌農耕文明—我覺得歌曲跟文學可能有一些類似,人們希望在里面找到一些夢境的東西,農村的人可能向往城市的東西—那麽你歌頌一頭牛或者一頭豬,未必能夠很讓人欣賞。”我質疑道。 “農村人最大的理想不是進城。進城這種沖動是物質誘惑,而不是精神誘惑。”出生於50年代末江西農村的張檸答道,“農民最大的理想是飛起來,變成一只小鳥。他試圖脫離地球的引力對他的束縛。根深蒂固的農耕文明對中國人的審美趣味塑造是非常強烈的。” 在張檸講授的當代中國大眾文化的課程里,有個聲音專題,分析從延安時期開始中國主流聲音的演變過程。“鳳凰傳奇在這個聲音系統里是一個例子。他是把民族唱法、原生態的民間唱法和都市唱法結合在一起,這3個元素都有。符合主流意識形態的樂觀向上,有民歌的發聲方法,另外有流行元素,三者結合。合流是大眾文化發展的一個很重要的方向。民歌唱法里加入流行元素,顯得不會太土。” “但關於鳳凰傳奇一個很普遍的批評就是說它土。” “更年輕的聽眾肯定覺得他土。但比如對你的父母輩的人來說,他聽郭蘭英和李谷一的歌相比,還是有洋氣的東西。之所以這批聽眾會喜歡他,是因為他在民族唱法基礎上有變化,不是太土。”他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觀點,“其實夠土的。一個牽著狗遛彎手機里放的東西,在大白菜三輪車底下放出來的東西,那還不夠土?” 徐明朝已經習慣了輿論對鳳凰傳奇的各種調侃,他表示這些都無法阻止。“以家庭為單位的受眾就是我的用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兒子女兒,全包括。惟一不包括的是城市白領階級,這個受眾我從來沒想過,說實話我也搶不了。我是農民,我搶他幹嘛。你的音樂不能夠影響他,他們是五月天或汪峰的用戶,這個分得很清楚。” 對於各路調侃奚落,徐明朝惟一的辯解是“我們有底線”:“至少我沒讓你變壞,我沒惡心你吧?你在地鐵上聽到別人手機響起《月亮之上》你覺得煩,但這歌不惡心。想想《愛情買賣》,那叫惡心。”他說自己從不在意說鳳凰傳奇如何如何,“就一點我一定要強調,就是我們不低俗,我們也不投機取巧。馬航失聯我們可以出一個《馬航去哪兒了》,會很火,能掙錢,但我不會讓鳳凰傳奇唱這個。你一旦唱了,就意味著你只能打擦邊球,只能玩小聰明,你幹不了正事。你的藝人永遠上不了光明正大的臺階,當你回過頭發現自己所有火的歌全是這種,你就廢了。鳳凰傳奇現在你可以說他土,我有不土的那天。” 今年3月,徐明朝在網上看到一條新聞標題叫“美國第一夫人米歇爾的鳳凰傳奇人生”,他覺得揚眉吐氣,“你看現在鳳凰傳奇已經變成勵誌的代名詞。”他很驕傲。 在龔華接受采訪的3個小時里,他不斷接到詢問藝人演出的電話。“哎呀,活動太多,沒有檔期,推一下皆大歡喜(孔雀旗下另一對組合,阿寶+王二妮)給你行不行?……唉,那沒辦法,只能趕。下次有機會再合作哈,保持聯系啊。” 龔華的手機號碼就公布在孔雀唱片的官網上,全國各地聯系演出的電話都會找到他。作為公司二把手,他並不對這項極度考驗耐心的工作感到枯燥,“所有找過我的人,我必須存下來。一個電話都不會放過,”他表示享受這份工作的樂趣,“這樣公司的信息平臺就大了。我們有什麽信息都會群發,比如最近簽了‘正月十五’,現在他們歌曲在百度排名多少,推廣期有優惠價,他們就都能收到你的信息。你不做這個就沒有機會了,是吧?” 他將手機暫時調成了靜音。“現在還是淡季,以往這時候根本沒有辦法聊天,”他向我表示歉意,“鳳凰的工作在我的電話里大概占到一半左右。我2010年來公司時他們單場是25萬,之前漲價我覺得漲慢了。2012年是60,去年70,到今年8月份就80了,漲得很快。” 在跟記者介紹自己與各地演出商博弈時,龔華表現得像個久經沙場且異常慷慨的商界前輩,他頗為得意地傳授自己的生意經:“我接到那些電話心里就有了數,通過各方面信息綜合判斷。比如8月份我已經安排差不多了,他還非要,我可以安排,也可以不安排。然後一查他那個地方離機場比較遠,我就說沒檔期了,3個月內都沒有檔期。他們內部一個傳一個,把整個鳳凰的熱度一下捧上去,哇3個月都沒檔期!大家一陣風似地在搶這事。這是很技巧的東西,不要小看這個經紀行業。因為我有這個本錢,不像有些藝人本身沒多少場,一說來馬上跟你簽。我這個品牌擺在這里,我很挑剔,但我沒有放棄你,我拉著你的心,‘幫你爭取嘛’,‘等我幾天嘛’,跟他們都這樣周旋,最後通過我的‘爭取’得到的,那你就欠我這個人情。人家千恩萬謝,感情就是這樣維護的。” 徐明朝的演唱會計劃顯然與孔雀埋頭掙錢的“務實”作派相悖。在龔華看來,徐明朝的做法簡直不可理喻。“人家都是沒商演才開演唱會展示實力,虧錢也要做。可是我們商演根本安排不過來,做這個演唱會有用嗎?”他突然擡高音量,“萬一中途出了問題,責任重大!現場不知道會出什麽誤差,萬一因為什麽出了岔子,你看看我們鳳凰這個品牌還要不要!我商演15分鐘就完事了,演唱會兩個半小時不停地唱。那麽辛苦,告訴我為了什麽?北京人那個腦子,彎彎不過來我說……” 雙方曾有過溝通,但誰也沒有能說服對方。龔華表示會放手讓徐明朝去做演唱會,但他會保留自己的意見,“我就是不服!但大家是個團隊,反正大家都有分成,藝人都不怕辛苦我還說什麽?我們是一個大家庭,這個品牌已經成功了。如果沒有成功,公司花那麽多錢我可能就要追究你了!” “他們不理解就不理解吧。”我從順德回到北京,徐明朝在辦公室聽完我對龔華的采訪後說,語氣無奈而不忿。“錢是沒有用的,真的,我就是這麽覺得,我跟鳳凰傳奇這麽長時間走過來,一直這句話,賺錢幹什麽?你當一個歌手,不留點東西下來,到老了唱不動的時候,回想自己連個演唱會都沒開過,到時候想開你開得了嗎?” 徐明朝承認自己“一意孤行”,認準的事情一定要幹。“這一路走來,很多關於演唱會和宣傳的事情,泰哥確實不能認同。可是結果是好的,那就夠了。我要保證的是在賬目上透明,在溝通上流暢,至於你理解不理解跟我沒關系。我只要讓藝人配合我就完了。” 跟陳仁泰一樣,徐明朝的辦公室里也有一臺計算器。這是一種他們都會經常用到的工具。 “他是農民企業家,一個勤奮守信專註但缺少商業頭腦和經濟運作能力的農民企業家。很低調,不懂包裝,不懂融資,不懂砸錢,而這些又恰恰是鳳凰傳奇最需要的東西。”徐明朝緩慢而清晰地說出他對陳仁泰的評價,聽上去這段話在他腦中醞釀已久。他承認,對他而言,陳仁泰是一個家長般的角色,“很長時間里我什麽都不是,像小無賴一樣。”但現在,“我羽翼豐滿了,我覺得我牛逼了,我可以在這個世界闖蕩了。我要有我的存在感。” |
徐明朝於2006年創立百人娛樂,8年里他和這個公司的所有工作,都圍繞他的女友—2011年後成為妻子—玲花,以及曾毅二人的包裝和推廣。公司創立早期在北京798藝術區的一個院子里,玲花去商演,徐明朝日日玩遊戲打麻將,優哉遊哉。
這種狀態大約在2009年得到了改觀。從鳳凰傳奇在那年的第一場演唱會開始,徐明朝開始變得忙碌。2014年4月的徐明朝處在一種隱秘的焦慮中,他接受采訪時的狀態有些像疲憊中突然獲得幾小時放松和宣泄的時間。3個月後,他和玲花的閨女將來到人間,鳳凰傳奇的新專輯也將同時面世。 專輯制作和發行,實際上是孔雀唱片的保留職責,但徐明朝已經深涉其中。他反複試聽小樣,找來以色列歌手一起推敲歌詞,他試圖像一個挑剔的工匠一樣打磨手中產品的每個細節。他的身份早已不再僅僅是鳳凰傳奇的包裝和策劃者。 在2013年12月鳳凰傳奇與孔雀約滿的半年前,很多唱片公司來找徐明朝談過,最終徐仍然選擇跟孔雀續約。“還是那個原因,農民。”徐明朝說,“陳仁泰是農民企業家,我們是農民,對路。對那些上市公司來說我可能只是個棋子,是你資本運作的犧牲品,分分鐘就把我賣了,非常自然,而且你無話可說。陳仁泰他再怎麽樣,做得好與不好,也不會把我賣掉,鳳凰傳奇就是他命根子。做得好不好,我們一起來分擔就可以了。我稱呼泰哥就是自己家人嘛,我們藝人可以跟他隨便發火。我們太熟了。” “我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我老婆站在我這邊,現在牢不可破。我要沒點自主權的話,就沒有必要跟孔雀唱片續約。”徐明朝狡黠地笑笑,“說白了在鳳凰傳奇這個團隊里面,我們公司的決策曾經就是零。但那個時候泰哥沒有整死我,在我跟玲花結婚前讓我倆處黃了就好了。他沒這麽幹,他是個好人。續約也不代表我放棄我自己的想法,我在沒續之前就說了的。” 雖然陳仁泰始終沒有接受采訪,但我的順德之行似乎還是給徐明朝帶來了一些刺激。這次采訪能感受到他的態度比前兩次投入,他減少了插科打諢抖機靈的頻度,代之以認真地為自己辯護。“我也有做錯的時候,”他說,“我們拍一個MV,效果沒那麽滿意;我花了24萬給玲花做了3套衣服,而且我跟服裝師差不多從晚上10點溝通到早上一點半。結果玲花懷孕了,能穿的就一套,這讓別人知道能笑話死我。但你做就是做了。演唱會也是,不做你就閑著吧。當你做完一場再做一場,做完之後你再回過頭來看:牛逼。不做沒事,什麽風險都沒有。” 我轉述了龔華的質疑:演唱會無非是藝人秀肌肉展現實力的地方。既然已經在工體這麽大的場子都開過了,幹嘛還要去各地那些小場呢? “你說到一個根本上的問題了,開演唱會是為了什麽。”徐明朝說,“我可以明年就去香港開3場,臺灣小巨蛋我自己掏300萬就能開,沒人看?我送票不行嗎?回頭給你們媒體發點紅包,通稿一出鳳凰傳奇小巨蛋爆滿,再讓圈里大V一轉,這事就成了。” “你會這麽幹?” “我不會,傻子才這麽幹呢。”他迅速回答,結束了這個扯淡。“演唱會是要讓藝人和你的受眾形成藝人的露面平臺的習慣性問題。這是一個長線,你要告訴你的受眾,告訴所有的媒體,你也要告訴你自己,從今天開始,什麽樣的舞臺是我的。你要知道王菲除了她的演唱會現場,在任何地方你見不到她。王菲不能接商演嗎?因為她懶,不願意掙這份錢?不是,這是定位問題。鳳凰傳奇早年沒開演唱會的時候,商演很多,確實也能掙錢,但這不是長線。我只有在演唱會這個舞臺,才能表現最精彩的我,就這麽簡單。如果你不做,你的商演價錢就只能從70萬到60萬到50萬到20萬,慢慢你就下來了。 “你得讓你的小朋友從6歲開始看你的演唱會,然後到10歲的時候,再到你演唱會現場的時候,體驗那種懷舊感。你看羅大佑李宗盛這幫人,滾石30年這幫歌手,是怎麽過來的。他們在30歲正當紅的時候就是要開演唱會,就是要做這個舞臺,讓這個舞臺變得成熟。” “我覺得特別是從八項規定之後,一線藝人未來出路就是演唱會,你沒有任何其他平臺可走。現在制播分離,你以前說我央視關系好,我能上節目,現在不好意思,中央臺的節目,中央臺的領導說了不算,誰說了算?人家燦星、光線傳媒說了算。所以你說你作為藝人,怎麽保證跟每一個內容制作方保持好關系?不可能,人家選不選你,完全看你現在有沒有人氣。你藝人怎麽保證一個良好的市場反饋?你除了出專輯之外,還能幹什麽? “你沒出路,惟一的出路就是做自己的平臺,就是開演唱會,一年比一年成熟,一年比一年更讓觀眾覺得賞心悅目,帶入感更強,互動性更好。觀眾來演唱會之後,看完不累,很開心回家之後還能想想。回頭電視上一看,那場我在,我覺得這就是你作為歌手活著的最高目標。” 我問他,鳳凰傳奇為什麽不在演唱會上講講故事,或許這能讓互動更“走心”一點。 “我們這種人骨子里是自卑的,”他面無表情地答道,“我們不相信故事。我們3個人,我是漁民,曾毅是農民,玲花是牧民,你讓3個中國最底層的人跟你講理想,怎麽講?這個想法我一直很清楚,這是心里話,而且這種話我不回避。我們不需要在這件事上回避和包裝,事實就是這樣。兩個沒念過大學的歌手,我們都不想有故事。在藝人圈里,我們就屬於暴發戶。我們這種人是自卑的,別說給別人講故事了。我們自己永遠只有一個目標,就是設定目標,完成它,在這個過程中一點岔子不出。” 2014年的12月30日、31日和2015年1月1日,鳳凰傳奇將在五棵松體育館連開3場演唱會。內地藝人中史無前例,徐明朝承認,這對他是個挑戰。 “我跟最好的朋友聊這件事,他說你不是要鳳凰傳奇玩這3場,其實是為了滿足你自己內心的需求,是為了滿足你自卑的心理。我說我同意,怎麽了?” 窗外暮色悄然降臨。玲花第三次敲開房門,提醒我們該吃晚飯了。“兩分鐘,”他抻著脖子,用直楞楞的眼神提交了他的申請,“最後兩分鐘。” 門關上了。 “說白了,我連做3場就是為了證明農民自卑這件事。我覺得咱們從開始聊到今天,我認為我終於找到了真正想說的話。鳳凰傳奇,孔雀唱片在整個發展過程中沒有找到任何大哥大姐帶我們,我的任何發布會沒有請過牛逼的嘉賓,不像章子怡,不像範冰冰(微博)(微信號:fbbstudio916 )、李冰冰(微博)(微信號:libingbinglove)這種;我在微博上也沒跟任何大腕互動過。鳳凰傳奇從出來那天到今天,就靠他們兩個人在舞臺上演出來的,我們沒有借助任何所謂的外部力量,比如說一個有錢上市公司的背景,一筆雄厚的資金,一個牛逼的長者,比如說像姚謙(微博)、李宗盛、林夕,那種對藝人的栽培,沒有。這一路上也沒人跟我講過應該怎麽做,我們也沒有得到任何幫助,除了央視,那是我們娘家,我從《星光大道》出來的。沒有任何其他媒體把我當掌上明珠一樣去捧,我也沒給任何人塞過錢,沒跟人搶過頭條,沒跟人炒過新聞:我們家這個跟誰誰談戀愛了,跟那個大腕牽手跟那個人怎麽樣了,都沒有。我惟一能拿出來說話的就是事實。我今天演唱會可以請嘉賓來了,我可以請圈里很多所謂的知名歌手,但我覺得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我還要拿事實說話。我就是要告訴自己,告訴鳳凰傳奇告訴歌迷,這樣做我照樣可以走下去,而且相反我對那種宣傳越來越反感。你覺得這個過程是不是挺自卑的?” |